一袋荞面的记忆
“三块瓦,对个庙,里边坐个白老道。”小时候,邻居长山哥有一次给我出了这道谜语,叫我猜,我想了半天也猜不着,后来长山哥告诉我说谜底是:荞麦。
荞麦在我的家乡东北平原上并不稀奇,每年夏天拔了小麦后,乡亲们算计着种别的节气上不赶趟了,就只好种上萝卜白菜或荞麦。荞麦比不上小麦和水稻,算不得细粮。可荞麦也不应该算作粗粮,因为荞面要比玉米、谷子和高粱等地地道道的粗粮还好吃些。不管怎么说,乡亲们种的荞麦总是不多,主要原因是荞麦的产量比较低。荞麦的生长期也比其他的粮食作物短,有二三个月便实现发芽、抽叶、开花、结果,完成一次生命的循环。
可是,在猜谜之前,我并不懂,主要是那时候年龄小,不懂得农事。在那次猜谜之后的那年秋天,在荞麦从开花到快要成熟的那些日子里,我真的跑到荞麦地里去看了几回。那荞麦也真挺可爱的,长长的叶柄上举着一片片绿油油的三角形叶子,筷子粗细的茎略带红色,尤其是那洁白的小花,虽然细碎但却非常繁密,一垅垅一片片的,远远望去,如霜似雪,在平原大地一片金黄的秋色里,别有一番风采。到了晚秋,荞麦成熟了,那果实的确是由褐色的薄皮组成的三角形状,里面是白白的荞麦面。这时,我可真是由衷地佩服制谜人了,他不仅那么地熟悉荞麦,还比喻得那么贴切。然而,荞麦在我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是缘于后来的三年困难时期的一件令我永远难以忘怀的事情。
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正在读小三四年级,赶上了困难时期。开始,我每天上学还可以带上一块玉米饼子或几个煮土豆,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带了,再后来全家人只得用苞米瓤子干菜梆子做的代食品充饥了。在这紧要关头,父亲在远离50里外的三姨家弄回来一袋子足有120多斤的荞麦。三姨那时已经快四十岁了,一直没有生育,要了一个小女孩,比我大几岁,我叫她国珍姐。她家只有三口人,日子要比我们家要宽余一些,她听说我家吃的接不上捻了,便省吃俭用,尽力相帮。
父亲把荞麦弄到家之后,用碾子碾碎,筛出荞面粉来。母亲每顿饭用少许的荞面粉掺上一些干菜野菜等,做给全家人吃,尽管仍然吃不饱,但总可以借以充饥呀。
由于荞麦的出粉率比较低,一斤荞麦很多只能出4两多面粉,而一斤小麦很多能出8两多面粉。虽然出粉率很低,但那120多斤荞麦还是碾出50多斤面粉来,从而解决了一家四口人一个多月的缺粮之虞。
荞麦虽然也有一个“麦”的名称,可做出的食品却比白面黑得多,发艮发硬,因此,正常年景人们很少食用它,偶尔做个荞面条、荞面片,或者包个荞面饺子,也都是吃个新鲜。可我是很喜欢荞面做的吃食,觉得哏哏赳赳的,既有味道,又有咬头。可平时人们都是把它粉碎了,用作喂牛喂羊的饲料。在这是荒年暴月的时期,这一袋荞麦可是救命粮啊。我吃着母亲用荞面做的面片粥、面汤和荞面菜包子,感到好吃极了,每次吃起来都狼吞虎咽的,可就那也不能往饱吃,为了细水长流,常常是吃个七八分饱就撂筷了。一次吃完饭,我跟妈妈说:“三姨家给的荞面太好吃了,她还能给咱家一些吗?”
妈妈苦笑一下说:“傻孩子,三姨家哪有那么多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深深地记住了荞麦,更永远忘不了三姨的恩情。
10多年后,三姨夫因病过世了,国珍姐也因病早逝了,只剩下三姨一个人了。她虽然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可因为她心胸宽大,身体仍然很健康,到了古稀之年还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有人说三姨命硬,不知有什么根据,可三姨心软心善确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她对左邻右舍有求必应,从不吝啬。虽然逐渐失去劳动能力了,没有什么收入了,又一人度日,但寡而不孤,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相待。我因为当兵来到外地,转业也留在了外地,有些年没见到三姨了,那年回去,我偕夫人专程赶70里路去看望三姨,当我看到已经80多岁的她老人家,身体还挺硬朗时,心里非常欣慰。这时,她抚养的一个小女孩已经长大成家,把三姨当作亲姥姥一般照顾着,我心中多少得到一些慰藉。
那次离开三姨家时,我跟三姨说:“三姨,祝福您老人家健康长寿。待方便时,我再回来看望您。”三姨是在90岁的年龄上走的,也算是一位长寿之人。我没有给三姨做过什么,内心总是有一种愧疚感。而三姨家周济我们荞麦的救命之恩,永远令我难以忘怀。
北京什么医院治疗癫痫很好西安癫痫病医院那个好治疗癫痫的专业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