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榭的秋天
叶榭,是松江区的一个小镇,隶属于沪。上海话把“榭”发音成阳平“xia”,听起来“叶榭”就成了“叶霞”,让这个本来就好听的名字,不仅变得柔美,还多了缤纷的诗意。
邂逅叶榭,是在金秋十月,回眸间,我爱上了这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地方。并暂时留居于此,呼吸这里自由而清新的空气,感受城市边沿的农村生活。
之前,我怀揣一份憧憬,在魔都寻寻觅觅,走过黄浦、徐汇、闵行、浦东、闸北、嘉定、宝山等地,暂且不说能否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单是如飞的节奏、环境的挤压感,就让我这个山里来客无所适从。而从虹桥枢纽向南跨过黄浦江,仅仅半个小时的车程,眼前却是一个新天地,这个新天地和市中心的“新天地”迥然不同,有着天壤之别。纵使大都市的一些现代化元素均在这里可见,你看到的却是一派田园风光,到处是绿树、河湾、村庄、田野,天阔,地大,满目舒然。
叶榭,枕着浦江温柔的臂弯而栖,像一位体态丰腴的年轻母亲,一颦一笑尽显江南女子的温婉和恬静。毕竟是秋了,拂面的风儿褪去了夏日的燥热,但却愈加柔和温暖;阳光明丽,百草尽欣,气象如我们家乡的四月天。
此处与国际化很好的外滩相距差不多四十公里,虽然有些偏远却又不乏现代气息。眼见的几幢高层鹤立鸡群,但在广袤的土地面前却完全没有了高大自傲的气势,倒是一座连接一座的低层小区占了上风。小区布局简洁大方,整齐划一的建筑错落有致,灰墙、红色人字形楼顶,造型简单,端庄、清丽,处处洋溢着江南的婉约、灵秀。
仰望天空,高远、湛蓝,云朵纯净轻盈,仿佛倒映在一泓清澈的湖面上。虽然临近虹桥机场,但每一架滑过树梢的钢铁巨鹰,非但没有影响小镇的安静,倒给秋日宁静的天空增添了动态之美。望着它徐徐掠过,你的心也会随之飞去。
镇子外围的公路主干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两旁草木葱茏,香樟树高大挺立,枝繁叶茂。纵横交错的道路,每一条都是林荫大道。
镇子上的路道,宽阔、笔直,秋阳下泛着亮光,如清水刚刚冲洗过。绿化带内,白色兰花笑盈盈地撒满淡绿色的细叶间,脉脉香气沁人心脾,招来蜜蜂为之欢歌、蝴蝶为之舞蹈;似乎秋的来临,让它们都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而更加珍爱有限的美好时光。密匝匝的绿化树,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用手摸摸,纤尘不染,质感滑嫩。你不由得嫉妒——造物主过于偏心,给这里的每一种生命都恩赐了能尽心成长的环境和土壤。
园子中的小菜,翠绿欲滴,蓬勃、楚楚,让人看着就想把它奉上餐桌却又于心不忍。那年临近入冬,正好有家乡朋友来,说这里的绿色蔬菜像是绿色颜料染成,更像绿绸缎做的,她从没见过如此鲜绿的菜。
循着一缕一缕扑鼻的香气,你会意外发现:桂花树是这里香樟外的又一个主角。小区内外、公园里、大路边,无论是四季桂还是金桂,无不可见它们清秀的身影。
在我住的小区外,有一片幽静的绿化角,绿茵茵的草坪像是家乡春天的麦苗地,里面长满桂花树,其时花开正好,多少次与我这个陌生的客人四目相视,报我以微笑。几乎在每一天的晨光中,我都会去看桂花,有时把遮阳伞倒着打开搁在树下,然后轻轻摇晃树干,桂花雨便纷纷飘落在伞中,有的俏皮地粘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衣襟上,就是不肯落地。我把收集起来的桂花拿回去风干,泡水,与同事分享,多数送给了房东,她说用来熬粥。
用伞倒着收纳桂花的办法,是我向一对四川口音的夫妇学的。一次去浦南批发市场,路上碰见这对夫妻提了半桶桂花,告诉我公路边不好铺席子,就用伞来盛。后来我试了一下,果然比一朵一朵往下摘要快捷,看来“雨”和伞,走到哪里都是绝配。
叶榭人口稠密,但除了早晚高峰期,白天却很安静,看不到几个行人和车辆。倒有一对推着轮椅的老夫妻,常常和我在长满桂花树的那条大路上遇见,虽然彼此没有过交集,但擦肩而过时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瞅对方一眼。轮椅上坐的老太太身材瘦小、面色发黄,神情却平静而安详,只是老大的太阳底下她却一直戴着保暖帽子;推轮椅的丈夫和她截然不同,从两人外貌看似乎不怎么般配,他头发稀疏却梳理得整齐,雪白的衬衣在敞开的蓝色外套下显得精神干练,从头到脚显示着一个老练男人所有的修养和经历,就像这里的秋,深沉稳健,却饱含阳光的味道。轮椅走起来很慢,仿佛静静流淌的时光,全然觉察不到在动。老两口默无声息,听不到一句话语,想来其实他俩用不着言语,几十年相濡以沫,走过的每一个季节都使他们丰盈饱满而心领神会。有时候,轮椅停在树荫下,那男的就去采桂花,摘一小枝缀着金星的花枝递到女的手里,然后继续推着轮椅徐徐前行。我从没有留意过他们从哪来要到哪里去,反正只要是在桂花树很多的那条路上,就能遇见他们。
第二年秋天,我再去叶榭,我仍然像之前一样着迷于这里的一草一木,而且,我又遇见了那对老夫妻。时隔一年,他们还是老样子,依旧默默无言,依旧相依相惜。
在叶榭,我也喜欢上了菱,这当地人眼中的平常之物,却让我好奇而喜欢。那段时间,隔三岔五我都能享用房东给的新鲜菱角。鲜嫩的,可以生吃。剥开绿色的外衣,露出白粉粉的果实,就像我们家乡的青皮核桃,入口脆而清香,甜丝丝的爽口。老得搬不开壳的,煮透才好脱掉坚硬的盔甲,里面的仁儿如板栗般好吃。不知是菱角还是芦粟杆吃多了发挥了功效、还是叶榭的水土养人,生活在叶榭时间不久,我长在嘴唇上许多年的一个豌豆大小的黑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恢复成了健康红润的颜色。这可是老顽疾啊,为此不知动过多少心思都未能治疗。年底回到家,见我的人甚是诧异,都以为我美容做掉了。
要说芦粟,初识时我以为是高粱秆,尝过之后,才觉得高粱秆羞于一提。虽然只有大拇指粗,却水分饱满,味道甘甜清爽,亦不像甘蔗糖分过重。房东大姐好吃芦粟,她从田里砍来一大捆,截成一小节一小节冷藏起来,这样每天都有芦粟享用。当然了,有我这个房客在,她自然不会独享。房东一大把年纪,许是天天吃芦粟杆的缘故,牙齿竟然像美白了一样。
叶榭镇的末端,有些许没有改建的木楼民居,屋顶灰瓦,老旧的门窗深藏着岁月的故事。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几户人家门前穿过,一群白鹅和鸭子在水里欢快地游弋,忽而又跳上岸去,“嘎嘎嘎”排成一列,摇晃着胖乎乎的大屁股。岸上有几棵柚子树,挂满黄澄澄的果实,像黄色气球倒垂枝上,败落的一些果实静静躺在黑色泥土上。篱笆墙上,亮紫色的扁豆花朵眉眼含情,若不是不远处有黄色稻田参照,你会以为是站在春天的季节里。
黄浦江南岸一直向南延伸,阡陌纵横,金色的稻田漫卷开来,一直铺展到地平线上。我常常顶着秋阳去田野散步,眺望平展展的稻田,抚摸齐刷刷的稻穗,嗅着阵阵稻香,仿佛自己是一个将要收割的农人,欢愉地在无边的稻田边流连忘返。你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涉足于华东大平原的沃野上,而是置身在一幅明快而绚烂的油画中。
落日像一个大大的火球,烧红了西天的云彩,大半个天空金光四射、祥云缭绕,地面仿佛也成了金红色。这时候,有飞机缓缓穿过云彩,也变成了一抹红光,就连一晃而过的高铁,也染成了金红色,像一只巨鲸在辽阔的海洋瞬间隐没。
徜徉在叶榭的秋天里,感觉不到秋的萧条和落寞。叶榭的秋天,比春天丰满敦厚,比夏天深邃深沉,比家乡的秋天温暖宽厚。我想:人生的秋季,若是能如此丰富内涵、多姿多彩,生命便不会苍凉。
离开叶榭后,在秋的季节里,一直寄托着一份思念——但愿某个秋天重回叶榭,还能够看见曾经所见,房东大姐安然无恙,桂花飘香的树下,有那对推着轮椅的老夫妻。但愿大都市的发展延伸,不会破碎或者覆没那一片美丽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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